2025年1月22日，《今日说法》播出的黑色螺丝钉（下）引发了社会关注，嫌疑人到案后仍百般狡辩，零口供能否定罪同样也是讨论的话题；至于，逃逸最终为何适用缓刑，还得先了解相关案情，如：赔偿取得死者家属的谅解等。

　　上一节提到：2024年2月25日发生在四川省峨眉山市西环路交通逃逸事故，警方已有证据证明肇事车辆在事发路段的十字路口突然急速右转的红色轿车；由于天网监控、民用探头没有抓拍到红色轿车号牌，警方仍不能锁定嫌疑犯身份。

　　为了尽快突破案件瓶颈找到肇事车辆，民警研判肇事车辆的卡口截图，并向外广泛征集信息；通过车辆灯光等特征，民警最终确定红色轿车为吉利牌帝豪型。这款轿车2022年开始就已逐渐停产，且在峨眉山市范围内的车主并不多。

　　2月25日上午，在某修理厂排查时，民警发现了一辆损坏的红色帝豪车，但事故车辆没有悬挂牌照；据老板介绍，这辆红色轿车于24日下午发生了单车事故，翻进沟里。经查询，车主名叫卢辉，民警联系车主到交警队配合调查；经勘验，轿车上牌照处掉了一枚螺丝，与遗留在现场的那颗黑色螺丝钉吻合。

　　嫌疑犯卢辉到案后仍百般抵赖，如：承认撞到了东西，但矢口否认撞了人；由于快递员的语音通话自动保存，其与女朋友的录音能证明卢辉明知撞了人，卢辉最终如实交代了犯罪事实：

　　犯罪嫌疑人卢辉驾驶车辆经过事发路段时车速并不快，驾车不够专注撞到了人；珍惜工作害怕被开除，加之车辆没有保险，最终选择了逃逸。为了掩饰犯行，卢辉故意制造二次车祸，真可谓生死一瞬间，善恶一念间。

　　卢辉对死者家属进行了赔偿，金额为60多万元，并取得了死者家属谅解；最终，峨眉山法院对本案作出判决，被告人卢辉犯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6个月，缓期2年执行。

　　有人或许会问，本案倘若没有通话语音记录，而卢辉是零口供，犯罪嫌疑人是否构成交通肇事罪？此为刑事案件证据标准讨论的话题，黑色螺丝钉等物证已能排除合理怀疑。

　　被告人零口供能否认定犯罪，《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五条第一款给了肯定回答，即：没有被告人供述，证据确实、充分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在刑事诉讼理论中，前述规定被称为零口供。

　　本条之所以这样规定，原因之一为，改变传统司法制度中的拷问制，以促进司法文明；为此，本条还专门规定：只有被告人供述，无另外的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

　　《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五条既然有零口供规定，有人可能要问，司法实践为何还有刑讯逼供现象？在本文看来，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刑讯逼供能迅速找到被告人供述以外的其他证据，如：尸体等，进而达到快速破案的目的。

　　第二，在刑事诉讼理论中，长期存在毒树之果是不是能够作为证据使用的争论，如：刑讯逼供找到尸体，该证据能否作为定案证据。

　　第三，多数人认为《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五条第二款规定的已排除合理怀疑的证明标准高于民事诉讼中的确信，被告人的口供仍是最主要证据，如：非法占有目的的供述等。

　　摒除司法实践中的拷问制，理论与实务界需要做到：第一，在理论上，统一毒树之果不可通过的观点；第二，司法人员还要认识到刑事诉讼中已排除合理怀疑与民事诉讼中的确信标准应当相同。

　　司法实践为何做不到零口供？究其原因可能还是劳动改造制度的改革，如：现在监狱被认为是国家机关，多数劳动改造人员没有合理报酬和社会保险；刑事案件，国家可能面临巨额赔偿。在不少国家，服刑人员有报酬与保险，即使纠正错案，赔偿也极为有限。

　　《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五条的规定具体应用到黑色螺丝钉案件中，警方提取了一颗黑色螺丝钉，至少能证明嫌疑犯卢辉在事发路段发生了碰撞事故，但需要做进一步物证鉴定，如：螺丝钉的成分在与牌照处的螺丝孔中是否有残留等。

　　至于嫌疑犯卢辉辩称的撞到其他东西，因现场无另外的软体动物，红色轿车引擎盖、挡风玻璃的损毁；司法人员据此可以适用《刑法诉讼法》第五十五条第二款的规定，即：综合全案证据，对所认定事实已排除合理怀疑，从而认定被告人卢辉构成交通肇事罪。

　　《黑色螺丝钉（上）：交通事故逃逸责任的性质》在自媒体发出后，有网友提出了要不要定交通肇事罪，刑期为何在三年以下的设问，此问题应当是《刑法》第十三条但书讨论的话题，即：赔偿、退赃究竟是定罪情节，还是量刑情节。

　　1979年《刑法》第十条也规定了但书，与1997年《刑法》第十三条规定的不同是，在但书前的标点符号不同，如：第十条使用了分号，而第十三条使用了逗号。于是，在刑法理论上对但书有不同的理解：

　　使用分号的理解较为简单，即：在构成但书前规定的犯罪前提下，情节显著轻微不认为是犯罪；使用逗号理解便较为复杂，能够理解为《刑法》另外规定了情节显著轻微，如：多数刑法理论认为防卫过当、重大立功等情节才能评价为情节显著轻微。

　　上述认识的当然结局之一为，赔偿、退赃等被认为是量刑情节，如：多数学者觉得前述情节可以从宽处理；但在传统中国，退赃被认为是定罪情节，如：秦律规定若犯罪后能主动消除犯罪后果可以减免处罚，唐律还规定，如实交代视为自首，赃物按法律规定如数偿还不再追究。

　　有人可能要问，《刑法》第十三条但书究竟是何含义？即：，但是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的，不认为是犯罪表达了啥意思。在本文看来，有以下两层含义：

　　第一，逗号的使用，意味着赔偿、退赃是定罪情节，如：《刑法》仅规定了自首和立功为从宽情节；赔偿、退赃可以原状，或者减轻损失，《刑法》没有规定前述情形为从宽情节，理由为本法适用的谦让性。

　　第二，情节显著轻微还可以体系解释具体犯罪的情节轻微；此为当然推理规则，本文以《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的交通肇事罪具体分析如下：

　　一，交通肇事罪的第一档刑为……，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倘若认为赔偿是定罪情节，被告人赔偿，并取得被害人谅解，司法机关可不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责任。

　　为此，《刑事诉讼法》第五编特别程序有专门的规定，即：当事人和解的公诉案件诉讼程序，第二百九十条规定，对于犯罪情节轻微，不需要判处刑罚的，可以作出不起诉的决定；但由于重刑观念，多数司法人员不能体系理解赔偿、退赃是定罪情节。

　　二，交通肇事罪的第二档刑为；交通运输肇事后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别恶劣情节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其中分号含义之一为，法定刑能转换，即：既是前提，也是必要条件，其中必要条件为可以转换。

　　具体到黑色螺丝钉逃逸案：被害人被撞在公路中间，如：道路上无另外的痕迹，说明被害人对事故的发生还有一定的责任，被告人尽管逃逸，但努力赔偿并取得死者家属的谅解可以适用第一档法定刑，还可以适用《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九十条规定也作出不起诉决定。

　　多数人认为本案应当适用《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的第二档法定刑的原因大致有二：一是，没有认识到《刑事诉讼法》规定的当事人和解的公诉案件诉讼程序；二是，也没有认识到司法解释规定交通肇事赔偿的原因，如：过失致人重伤罪，司法解释为何没有规定赔偿伤残、死亡赔偿金。

　　在本文看来，司法解释之所以特别规定交通肇事赔偿受害人的伤残、死亡赔偿金，其根本原因之一，该风险可通过保险解决；司法解释作出特别规定促使机动车所有人，或者管理人积极投保，从而维护公共利益。现在，司法实践需要克服重刑观念的弊端，如：交通肇事保险理赔与自掏腰包赔偿的法定刑不同。

　　就被告人卢辉要不要定交通肇事罪的话题而言，倘若车辆仍在保险期限，卢辉在多数情形下不会选择逃逸，不脱保可能是讨论的关键；鉴于交通事故逃逸还是经常发生，司法机关定交通肇事罪也是适当的。

　　就被告人卢辉刑期为何在三年以下的话题而言，由于《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的法定刑间用了分号，交通肇事逃逸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符合本条规定；被告人卢辉被判处缓刑，正是《刑事诉讼法》当事人和解的公诉案件诉讼程序的适用。

　　《今日说法》多期节目播出交通肇事逃逸案件，其目的之一为，生命最为可贵，任何人发生交通事故不能逃逸；交通运输参与人员应有社会责任，对机动车应及时投保、续保，做到无缝衔接。

　　交通肇事后逃逸反而加重了责任，卢辉精心设计，黑色螺丝钉等证据，即使是零口供也能认定犯罪；倘若不逃逸，事故可能是同等责任，卢辉据此可不承担刑事责任。